作者碎碎唸:坂道系連更,建議先看網址內的再看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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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破局,微量w壕。

自我欺瞞的棋局裡,唯一無法掩蓋的,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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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的火苗在略微潮濕的環境顯然點不著香菸,撐著傘的小林抬頭望了眼被細雨模糊的大樓,想了想還是將叼在嘴上的菸收回了菸盒。

 

明明是春季卻像秋日多雨

 

不合常理,卻彷彿多年前的場景。

 

蹙了蹙眉頭,小林暗暗吐槽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不著痕跡的收回看著警察大樓某個位置的目光,瞥了眼手腕上的錶,轉身便想離去,她卻在抬首看見不遠處的人影時止住了邁開的步伐。

 

「真剛好。」

 

微微的勾起嘴角,展現的並不是釋懷的笑,而是摻有少許苦澀的調侃語氣。

 

目光靜靜的看著不遠處同樣撐著傘的背影,小林下意識的往後踏出腳步,西裝褲管便沾染了細小的雨絲,濕潤的感覺立刻觸及後小腿,她只輕皺了下眉,還是沒有將往後的動作糾正回來。

 

該走了,她想。

 

——

 

「如此糾結可不像妳一貫的作風。」

 

擦拭著還滴著水的頭髮,小林瞪了眼坐在單人沙發上裝作無辜的菅井。

 

並不是頭一次看到好友露出那般幸災樂禍的笑容,只不過,此刻的感覺更糟了。

 

「先管好妳自己吧。」

 

將毛巾蓋在頭上,小林鎮定的留下這句話便離開客廳,可指尖些微幅度的顫抖仍暴露了她想掩蓋的真相。

 

將欲要反擊的話語擱淺在舌尖,菅井收回了注視小林的目光,輕嘆了一口氣。放在煙灰缸上燃燒的香菸不知何時燃盡了,她也已無心情再點燃另外一根。

 

有點糟糕呢,她想。

 

吹乾了濕潤的髮絲,小林計算了下衣服乾透的時間,仍是得有一時半刻。不做她想的從衣櫃裡拿出了之前便放置在這的衣服,換下微微浸濕的白襯衫,套上略顯寬鬆的灰色帽T,再搭配黑色褲子,此刻的休閒打扮與前些時分的西裝呈現了明顯差異。

 

推了下從鼻樑略微滑落的半框眼鏡,小林從外套口袋裡摸出有點濕掉的菸盒,沉默半晌,還是抽出其中一根點燃。

 

拉開落地窗門,站在陽臺上看著仍舊灰濛的天空,指節間的菸因為微風的緣故燒的快速,她只是在燃盡之前抽了一口,便任由著微小的火光被外頭飄進來的雨絲熄滅。

 

如意料之中,隨即而來且止不住的咳嗽,強烈的敲打著她的喉部,有點狼狽的捂著嘴,鐵鏽的滋味感染了舌尖上的所有味蕾。小林移開了遮住嘴的手掌,掌心所殘留的淡淡血絲,處處彰顯著她的身體已有些不堪負荷。

 

苦笑了下,用著乾淨的手關上落地窗門,小林進到廁所,將洗手檯的水龍頭打開,仔細的用清水清洗掉殘留在手上的痕跡。

 

抬首時,鏡中反射的眼裡有著一瞬即逝的動搖,她便拿下眼鏡,低下頭將水潑灑在臉上,半晌,再看著鏡中的自己時,情緒已被掩埋好。

 

擦乾臉上殘留的水珠,小林拿起放在床上的黑色鴨舌帽,隨意的戴上,再調整了下稍微滑落的眼鏡。

 

關上房門,將情緒留在原處。

 

1.

 

雨天總讓人多愁善感,甚至容易運氣不好。

 

這句話,小林本是不相信的,直到數秒前發生的事。

 

好端端走在路上被搶劫的機率是多大呢?

 

小林沒有算過,也不打算思考這樣對她來說微乎其微的概率。

 

原本拿在手上的公事包被人搶走時,在傘下的她只是止住了被撞而踉蹌的腳步,靜靜看著那名竊賊在細雨中狼狽奔跑的姿態,插在西裝外套口袋裡的手毫不猶豫的撥出了號碼。

 

然而,從靜止的小林身旁呼嘯而過的矮小身影,在電話被另一頭接通的剎那,便抓到了那位狼狽不堪更甚可以說是精疲力盡的小偷。

 

「現行犯さん,請乖乖的待著吧。警察很快就到了。」

 

聽見那人的說話聲,小林饒有興趣的挑起眉,擅自掛斷了電話,目光則緊緊注視著不遠處熟練的將癱坐在濕漉柏油路面的犯人壓制的人。

 

踏著可以說是緩慢的步伐靠近,小林清楚知曉明顯矮了自己許多的人正一臉警惕的盯著自己,她稍稍側下了傘面將那位戴著鴨舌帽的警察小姐納入傘下。

 

開口時,小林完美的隱藏了明面的情緒卻藏不住眸底的興趣。

 

「真剛好。」

 

那樣簡短的三字,卻讓人有另一方面的想像,並非慶幸,而是類似於嘲諷的意味。

 

畢竟觸動了警察,小林只得跟著去了一趟警局。但,做完筆錄時,已經距她原訂計畫的時刻偏離許多,瞥見時間的她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頭,並暗自記住了那位矮小警察的姓名。

 

今泉佑唯…嗎?

 

名字就算同樣發音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吧。

 

在雨停後仍潮濕的街道走著時,小林自然的點起菸,呼出一口。

 

輕煙裊裊,煩憂未解。

 

如果說第一次的相遇是巧合,那麼第二次的見面可能就是來自上天的惡作劇了。

 

怎麼又是她……

 

稍稍蹙起眉頭,小林目光緊盯著推門進來解剖室的今泉,有點詫異同時地帶有少許僥倖。

 

一個小時前,她提著公事包抵達了市立殯儀館,目的是為了銷毀某些可能讓警方搜查到進而被定罪的跡證。

 

頭先接收到這個任務時,小林只是白了一眼菅井並要求了加班費,現在看來,可不是加工資如此簡單的解決方法了。

 

「是妳?」

 

面對今泉充滿警戒的姿態和空氣中散發的劍拔弩張的氣氛,小林在心底慶幸收尾工作早已結束。她好整以暇的將屍體蓋上白布,視線有意的忽略了對方將手握在腰間槍枝上的動作,並用鎮靜的眼神盯著仍疑惑的警察小姐。

 

「我是被山口さん委託來做解剖的,有問題嗎?」

 

摘下染血的手套丟進廢物處理箱內,小林裝作不在意的收拾著器材,正欲將屍體推回冰櫃時,今泉卻捉住了她的手腕。

 

「喂,妳……」

 

「那麼,小林さん是否能跟我說明一下有關這位死者的線索呢?」

 

擁有那樣執著的眼眸的人,小林還是第一次見。

 

愣了下,她便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她的請求。

 

簡易的說明了這個人是如何死亡和身上的傷口是如何造成,小林稍微分神的瞥了眼專注聽著講解的今泉。

 

不怕屍體的勇氣和認真的神情,讓她在心底下了還算可以的註解。

 

「小林さん這是在發呆嗎?」

 

突然被今泉叫著姓氏,小林頓了下才搖搖頭,並且下意識的在心底否決了剛剛的不專注是因為自己被對方的表現所引起的興趣。

 

一定是睡眠不足,她強制的說服自己。

 

「更加完整的報告之後會上繳,今泉さん還有其他疑問嗎?」

 

總算是結束了意料之外的額外工作,小林收拾好公事包準備出去,卻看見今泉仍是站在冰櫃前一動也不動。

 

「還不走嗎?」

 

「小林さん,可以暫時讓我靠一下嗎?」

 

語句剛完的下一秒,今泉的身體便失去控制而往後倒,在她身後幾步的小林還來不及驚訝,軀幹便順著本能接住了比自己矮小許多的人。

 

「喂,妳!」

 

前者癱軟的身軀讓施力的後者無法立刻找到恰好的平衡點,只能狼狽的緊抓著對方的臂膀,先行站穩自己的腳跟。

 

急切的蹙起眉頭看著明顯不適的今泉,小林再次施了力變換了角度,將對方直接以公主抱的形式帶起。

 

果然,麻煩難以改變。

 

她在推開市立殯儀館大門的時候如此想著。

 

2.

 

掙扎夢醒,不過是幾秒之間

 

可,剎那的片段卻如同利刃能讓人疼痛。

 

凌晨三點是深夜和清晨的分界,是如濃墨般的夜晚與天光將近的歧異點。

 

也是小林這些日子以來最容易清醒的時刻。

 

「該死……」

 

大口喘著氣,已經習慣的用仍顫抖著的指尖遮擋住已然模糊的視線,如預料所想的濕潤更讓她感到煩躁。

 

沉寂的空間如同吃人的野獸,毫無預警的便將人吞入腹中,緩慢的消化。卻也同時讓孤獨滲入至骨髓減緩疼痛,宛如凌遲。

 

只是,距那日已然超過了一年時間,小林仍未找回品嚐孤身一人的方式。

 

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果然難以戒除。

 

乾脆的掀開被子,她拿起擺在床頭櫃上的空玻璃杯,赤腳踩在微涼的木質地板上,推開房門下了樓,且習慣性的走到廚房並倒了水。

 

啜了口溫熱的開水,小林將目光定在隨手擺在餐桌上的藥包。過了半晌,她放下盛著水的玻璃杯,轉而拿起放在藥袋旁連塑膠包裝都還未解開的菸盒,熟練的拆開。

 

自然的拿出一根菸叼著,推開陽台門,走出室內的一瞬間便感覺到戶外濕氣的濃重,下意識的蹙了下眉頭,她將菸草點燃,吸了一小口後才將菸夾在兩根手指之間。

 

沒有如預料所想的咳嗽,小林仍然沒有多抽一口,時好時壞的情形她已經體會不少,一次一口已是最大極限。

 

熄滅了還有大半的菸,讓微風吹散沾染至身上的菸味,小林望了眼遠處還明亮著的城市燈火,沉默的頓了下,才踏著緩慢的步調回了房間。

 

將玻璃杯放回一開始的原位,她順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正充著電的手機,才看見螢幕裡來自菅井的訊息有了好幾條。

 

手指輕點,訊息的內容讓她原本變好的情緒又有些陰晴不定。嘆了口氣,小林還是隨手回覆了一句"知道了"才關閉螢幕。

 

真是,不知道那傢伙在想什麼。

 

闔上雙眼,她將自己沉回痛苦卻又美好的夢境。

 

3.

 

經歷過上次那樣不甚雅觀的暈倒事件後,今泉便下意識的對"小林"這個姓氏上了心,雖然不至於特地從電腦資料庫或檔案室調出有關於對方的資料,但對於"小林"二字的敏感度可謂是時刻警戒的狀態。

 

舉例而言,在聽到同事叫另一位同事"小林"時,今泉便會轉頭找尋聲音來源,表情也同時地變得古怪,看來似是不好意思卻又有點倔強。

 

那樣多次奇怪的重複行為便引來了守屋的關注。正看著眼前的電腦螢幕發呆的今泉被不知何時站在她後方的守屋拍了肩膀,想當然爾,前者嚇了好大一跳。

 

「啊!守…」

 

「小聲點。然後,妳今天怎麼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對於眼前蹙著眉頭擔憂自己的守屋,今泉瞥了眼四周,確認了這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便迅速的拉著對方前往相對少人的樓梯間。

 

「還得來這裡才能說,妳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不算是…」

 

「要不然?」

 

「就…發生了對我來說很難忘的事。」

 

有點窘迫的迴避了守屋探究的直白目光,開口道出事件經過時,今泉簡直想穿越過去殺了當時的自己。

 

今泉絕對不想承認那時候走進市立殯儀館不過只是個一念之間的衝動,而且她也未曾想過會在這樣的場景遇到對方。

 

明明是個警察卻會不敢看血腥畫面,這種事到底是要怎麼說出口啊!

 

忍著因為連日加班的疲勞感和沒吃晚餐的飢餓感,對於屍體十分反感的今泉只能強裝鎮定,嘗試專心的聽取有關案件的線索,卻在此時發現了來自身旁有點古怪的視線。

 

「小林さん這是在發呆嗎?」

 

蹙起眉頭地瞪了眼小林,今泉開口時的質問語氣濃厚,而在看見對方輕微的搖頭之後更加不耐煩了。

 

就不能再講快點嗎,好想趕快走。

 

面無表情的她在心底苦苦的對自己抱怨著。

 

終於結束了聽取講解的工作,今泉原本是想掉頭就走的,但遲來的暈眩感剝奪了她移動的能力。在暈倒前,她才迫不得已的叫住正要離開的小林。

 

真是,丟臉丟大了。

 

在視野變得更加模糊的時候,她便這樣的埋怨自己。

 

熟悉的醫院消毒水味感染著嗅覺,今泉動了下還酸麻著的四肢,睜開眼想要坐起身的時候卻被一隻手抵住了肩頭。

 

「別動。」

 

不算友善的語氣,今泉瞪了眼俯身看著自己的小林,還是施著力試圖撐起身體,可對方抵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卻讓她一絲一毫都無法動彈。

 

「妳的點滴還沒打完。所以,別動。」

 

蹙起眉頭,小林以為除了菅井,不會再遇見第二個這麼不聽話的病人。這樣看來,還是她見識淺薄,眼前的人便是活生生的實例。

 

「小林さん不用忙自己的事嗎?在這裡看顧我。」

 

沉默的過了半晌,今泉轉頭盯著不算潔白的天花板,全無睡意的開口。

 

「暫且沒事。」

 

鬆開了壓制對方的手,坐在訪客椅上的小林故意忽略了外套口袋裡持續震動著的手機,她只想好好的觀察躺在床上的警察小姐。

 

又是一陣無言的空白。沒什麼話好說的今泉只覺得小林關懷病人的方式實在是太過詭異,雖然壓制自己的手法並非會讓人感到疼痛的程度,但也說不上是溫柔的。

 

「妳手機是不是一直在響,不接嗎?」

 

靜謐的空間裡,金屬物摩擦布料的聲響被放大數倍,傳入兩人的耳中,身為手機擁有者的小林卻是不以為意的關掉了震動,以行動作為用來回覆今泉的建議。

 

這天也聊的太沉悶了吧,今泉在心底吐槽,卻實在無法忽略小林注視自己的目光。

 

「妳到底想問什麼,幹嘛一直盯著我。」

 

「沒有,我只是防範妳又想要跑而已。」

 

聽見小林回答的今泉克制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再度開口時減弱了一開始帶刺的語氣。

 

「妳對病人都會這樣嗎?」

 

「看情況,但通常情況下我都得出手。」

 

思考了片刻,小林才回答了今泉的問題,而這樣的回答也算在後者的預料之內。

 

畢竟,她直覺對方絕對不是單純的醫生

 

至少不是會輕易放過病人的那種。

 

「小林さん真是不像醫生的醫生。」

 

獲得今泉這樣的評價,小林沒有不高興,只是稍微笑了下。

 

「我又不是誇獎妳,笑什麼啊。」

 

「沒事,只是覺得妳很有趣而已。」

 

不是很懂眼前的醫者在笑些什麼,今泉瞥了眼至少還有1/4液體的輸液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試圖鎮定自己想要暴走的情緒。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無處安放視線的今泉正打算閉上眼休息,坐在椅子上的小林卻是忽然地開口。

 

「我出去一趟,妳要喝什麼?」

 

「咖啡」

 

順其自然的回答了自己通常的飲品,小林的下一句回答卻讓她的心情變的沉悶。

 

「妳現在只能喝果汁或牛奶。」

 

「那妳幹嘛問我要喝什麼!」

 

有點暴躁的開口,今泉搞不懂小林這到底是在關懷自己還是存心跟自己作對。

 

「果汁還是牛奶」

 

有耐心的再度詢問,小林一臉不在意的盯著兀自僵持的今泉。

 

「牛奶」

 

得到想要的回答,小林點點頭,目光在今泉隱忍著什麼的臉停頓了下,才轉身離開了病房。

 

這傢伙根本不是醫生吧,哪有這樣威脅病人的,今泉暗自的想著,卻還是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出了病房門,小林走進了空無一人的電梯,插在口袋裡的右手拿出了手機,快速的掃過一眼,全是菅井打來的。

 

挑了下眉,她將手機攢在手中,離開到達一樓的電梯,往戶外的吸煙區走去。熟練的點燃了菸,吸了一口才撥通了手裡的電話。

 

「怎麼,有事嗎?」

 

「妳在哪?」

 

當菅井問出她在哪時,小林反常的頓了下,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所在位置,不知為何的,她直覺的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與今泉待一起的事情。

 

「說重點,要不然我掛了。」

 

「回來幫我縫針,血已經止住了。」

 

「又被砍哪裡了,手?腳?」

 

「這次是背,需要我派人去載妳嗎?」

 

「不用,我15分鐘後就到,記得不要昏過去。」

 

「知道了。」

 

呼出最後一口煙,小林熄滅菸蒂,拿出零錢投了自動販賣機,握著一瓶不算冰涼的牛奶,她看著醫院大樓,嘆了口氣。

 

回到病房前,小林預想了今泉偷跑的情形,但隨即的又否認了這個可能性,因為當她打開病房門時,床上原本精神奕奕的人,已經睡著了。

 

還是蠻乖的,她想。

 

沒有發出聲音,小林將牛奶放置在旁邊的矮櫃上,注視了下不知為何從自己靠近便蹙起眉頭的人,她稍微移開了距離,今泉卻又不皺眉了。

 

我是有令人討厭的氣場嗎?

 

小林匪夷所思的想了想,才伸手將滑下的被子拉高。再度瞥了眼仍蹙著眉頭的今泉,最後得出了可能是身上沾染菸味的結論,她便止住了想撫平對方眉間皺摺的手,轉身離去。

 

4.

 

「已經確定要去了嗎?」

 

今泉停下了打字的手,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守屋。

 

雖然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搭檔,但突如其來的提議卻讓她不得不思考,自從那件事之後,對方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

 

停頓了一秒,守屋才乾巴巴的回答。那雙平時充滿堅毅的眼眸此刻卻完全沒有了底氣,反而是忐忑不安的。

 

「那就,去吧。」

 

稍微思考了下,今泉覺得讓守屋去才是正解,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也算是一種解脫的方式,她可不想自己的同事整天都病懨懨的。

 

「我可以陪妳。」

 

「謝謝。」

 

「別怕,要是那傢伙想對妳做什麼的話,我幫妳揍她。」

 

試圖說出緩和氣氛的話語,但守屋心不在焉的表情讓今泉皺了下眉頭,開始擔憂著對方的情緒。

 

「不用這麼看我,我沒事。」

 

知道對方內心的波折,守屋表面撐起的堅強今泉也不願輕易打破,只是輕拍了她的肩以示安慰。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現在就去吧。」

 

開著車,今泉不經意的瞥了眼坐在副駕的守屋,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情緒,她只能暗自祈禱,這趟掃墓最好是值得的。

 

至少,不要讓人痛苦。

 

停好了車,今泉看了眼灰的像要下雨的天空,嘆了口氣跟在了守屋的身後。

 

「我陪你一起進去。」

 

好意的開口,卻沒想到換來守屋一句看似輕鬆的婉拒話語。

 

「不用,我去看一眼就好,很快的。」

 

點點頭,今泉望著守屋向守墓人探聽墓碑的背影,再嘆了口氣,也因靠的近才聽見了那守墓人的話語。

 

「今天也有人來看望了呢,應該都是逝者的朋友吧,哎…………」

 

有人?只有那傢伙了吧?

 

蹙起眉頭,今泉謹守著與守屋的承諾,靠在樑柱旁頭疼了起來,用手壓了壓太陽穴試圖獲得舒緩,她卻是一點也不覺得輕鬆。

 

自從那次的葬禮之後,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該說什麼,或者不該說什麼,今泉不知道,也想不到。

 

葬禮時小林有點消瘦的身影還在腦海裡盤旋,她輕輕的搖首想將影子趕出腦袋,卻不經意想起對方在守屋挾持菅井時,冷酷的神情。

 

「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那個欺騙妳的混蛋啊,今泉佑唯。」

 

苦笑了下,蹲著的她喃喃自語的嘲諷自己。

 

決心振作的呼出一口氣,今泉看著過了不少時間的錶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走向門口的腳步卻在看見那人的時候停止了。

 

好久沒看到她抽菸了。

 

今泉這麼想著,卻在看見小林拿出手帕捂住嘴的時候,蹙起了眉頭。

 

開口時的公式話語也因自身的衝動而潰散了。

 

「妳又抽菸了?」

 

今泉忽略掉了小林欲蓋彌彰背在背後的手以及那淡然的表情。

 

「咳……下次不會了。」

 

破綻百出的動作及無法欺瞞的辯解,今泉只覺得眼前人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偶爾懷念一下以前的味道而已。」

 

沒有理會的一步步的向前,似是要打破她倆之間的屏障,又或者是跨越她們親手製造的隔閡。

 

「躲了我一年好玩嗎?」

 

按耐不住的情緒在此刻爆發,卻被小林那無所謂的表情給化解。

 

「我沒有刻意躲著誰,只是擔心暴露行蹤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不能說是精湛的演技,今泉知道小林這番話摻雜了少許真相,但真相有幾分,謊話又有幾分,她現在卻又不敢肯定了。

 

「要是擔心守屋小姐的話,進去看看吧。」

 

看著對方漠然的從自己身旁繞開,今泉沒有伸出手挽留小林,只是在擦肩而過時再度開口,試圖窺探一些線索。

 

「妳在生氣?」

 

「妳可以這樣理解。」

 

意料之外的正面回答,今泉詫異的想再說些什麼,卻在看見小林那張仍然消瘦的側臉時,將抵在舌尖的話全吞回了肚子。

 

目光追隨著小林離去的背影,今泉又抬頭看了眼天空。

 

雨過天青,終會到來的吧。

 

自信的笑了笑,在心底為自己打了氣,今泉轉過身踏入了門內。

 

便錯過了小林回首的那一個瞬間。

 

傾盆大雨,最終還是在沉悶之中落下。

 

5.

 

看見今泉,小林又想起昨晚那段夢境,那時候她們仍是陌生人,但用陌生人這樣的形容詞,她又覺得不怎麼恰當,至少其中牽扯的從來都不是一面之緣可以解釋。

 

坐在車內看著外頭漸漸變大的雨勢,小林收起了菸盒,只是從車窗內伸出手,感受著雨滴打落在手心的力度,輕輕的,彷彿毫無重量。

 

失神了一會兒,收回手,她拿起擺在車門邊的傘,正打算打開車門,那個嬌小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視野內。

 

戴著外套附著的帽子,有點急促的步伐,因為距離太遠,小林並不能看清楚今泉的表情。

 

是看見菅井的錯愕嗎?還是只對突發雨水感到焦躁的情緒呢?

 

僅僅注視著,是最好的解答嗎?

 

小林思索著自己變化莫名且古怪的情緒,目光卻絲毫沒有移開半分,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視野外,她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並不是怕再度被察覺,只是單純的不想把自己的不堪顯露給對方,她如此的說服自己,口袋裡的染血手帕便是最佳鐵證。

 

至少,不想如此狼狽的面對。

 

自嘲的笑了下,她撐開傘下了車,往菅井的方向走去,在對上對方的目光前已經收好了情緒。

 

「收斂一下妳那張揚的表情,明明是個“死人”。」

 

「妳確定妳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如常的翻了白眼,小林並不介意讓菅井淋雨,最少能澆澆對方的自信氣焰。

 

反正淋一小段的雨,也不會如此簡單的感冒。

 

離開前,小林稍微在意了下裡頭停放的車輛,發覺今泉的車早就開走,她才將車駛出停車場。

 

「見到守屋小姐就這麼開心?」

 

隨意的勾起話題,小林沒有轉頭看著菅井,因為可想而知,燦爛到噁心的笑容,肯定會出現在那傢伙臉上。

 

「我們在一起了。」

 

然而,菅井的一句話便打亂了小林的猜測。迅速的控制好因失誤而稍稍偏離車道的行進方向,她沒有減低速度,只是依舊平穩的開著。

 

「原來守屋小姐這麼容易接受流浪動物的嗎?」

 

「這就是真的人身攻擊了啊,能不能對自己的上司好一點。」

 

小林卻是一點也不想理菅井聽似委屈的話語,這傢伙可比自己還要精明。

 

不過,菅井能被守屋壓著也算不錯了,她轉念一想,最少也會降低差遣自己的機率,這樣也能樂的輕鬆。

 

「好懷念以前的由依啊,真的好乖。」

 

「別那樣叫我,下次縫針我就不用麻醉劑了。」

 

忍著想要暴打菅井的衝動,小林被對方這樣一句話確實想起了當時自己剛出社會的模樣,現在看來,果然是上了賊船。

 

那時候醫學院剛畢業的自己,在大學附屬的醫院當了一年實習醫生,而那刻,菅井以狼狽的姿態進入了急診室,便無意間改變了自己的後半生。

 

「小林!她不能救!」

 

前輩的呼喊就在耳畔,但秉持著醫者仁心,沒有任何護理師的協助,小林還是將卡在手臂裡的子彈碎片取出,而被打了局部麻醉的人眼睛也不移開,只是專注的看著自己。

 

「幹嘛?」

 

「沒有,只是小林醫生知道“菅井”這兩個字的意義嗎?」

 

抬頭瞥了眼身上刀口還在滲出血的人,小林沒有立刻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迅速的縫好手臂上的傷口,才開口。

 

「比起這個問題,妳先把衣服脫掉,我幫妳縫針。」

 

聽聞這番話的菅井沒有任何不悅,只是順從的脫掉了沾染血液的襯衫,並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放進了小林的醫師袍口袋。

 

「小林醫生有需要就打給我。」

 

並非假設句,而是肯定句。

 

菅井那樣自信的語氣,小林並不理解,只是專注於手上的工作,直到隔天,她才真正理解到那番話的含義。

 

開除通知四個大字寫在通知單上,小林並非想不通自己被開除的理由,只不過這樣拙劣的方式,她還是嘲諷的笑了出來。

 

隨手拿出了放在外套口袋裡的黑色名片,反射光線材質的字體並不會過於刺眼,小林端詳了上頭的資訊,才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菅井小姐,妳那裡缺人嗎?」

 

反觀現在,過了這麼多年,小林深刻了解到當初的自己是多麼的莽撞,但她也不後悔救菅井的這項舉動,反而是慶幸的。

 

「所以妳們現在是要同居了嗎?」

 

沉默了一陣子,小林看著眼前長長的車陣,百般無聊的問著菅井。雖然她並不相信守屋會輕易的答應菅井的要求,但思索了下這個答應交往的速度也不是不無可能。

 

「沒有,我不想影響她的工作。」

 

聽聞菅井的一席話,小林只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並在心裡吐槽,當初是誰綁了未來女朋友,而且還說是為了對方好。

 

「哦,所以妳是要改邪歸正?」

 

降下了車窗,菅井從口袋裡拿出了菸盒,自然的點燃煙草,呼出的雲霧便消散在逐漸轉小的雨勢中,對於小林略帶諷刺的話語,她只是放下了手機,再看了眼前方有點停滯的車流,隨意回答。

 

「沒有這個打算,家族事業可不能這麼輕易的放棄。」

 

這樣的結論算是在小林的意料之中,但此般的抉擇套用在自己身上卻是不怎麼合適,她知道今泉有著不亞於守屋的強硬脾氣,自己卻沒有同等於菅井的強勢。

 

相反地,她總是拿今泉沒轍。

 

「對了,妳最近出門注意點,我聽說有人在跟妳。」

 

彎過路口,車流順暢許多,菅井又吸了一口菸才囑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小林,而後者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獨自深陷親手打造的囹圄。

 

6.

 

「上頭來的指定任務。」

 

好不容易打完這星期的結案報告,今泉心裡正期望著周末的悠閒時光,此刻天降的任務就宛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完完全全的澆熄了她的盼望。

 

「保護證人?哪個案子的證人?」

 

憤憤不平地看著轉交書面資料的守屋,她試圖從中得到與被保護者相關的資訊,然而後者的一句不知道卻是全面地阻斷了她的猜想。

 

「真是麻煩。」

 

被打斷了美好周末,今泉無奈的趴在辦公桌上,惡狠狠的瞪著紙張上所記載的住址。

 

週六早晨的鬧鐘鈴聲比起平日更加惱人,按掉鬧鈴之後的隱隱頭痛更是造成煩躁的緣由,今泉忍不住用指節壓了壓太陽穴,沒有絲毫的緩解和少許的發熱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有點感冒的事實。

 

機械的咀嚼著昨天買的便利商店的麵包,今泉配著咖啡強打起精神。畢竟,就算是天降的工作,也是工作,她也無法跟每個月的薪資過不去。

 

吃完早餐,今泉循著文件所打的地址找到證人的住家,下車前還習慣性的觀察了這棟大樓的保全配置,但完善的措施卻讓她更加懷疑到底是哪個證人如此重要,還需要警方的加強保護。

 

整理好制服襯衫,按響門鈴前她看了眼門牌上所寫的“小林”,不好的預感便忽然在此刻爬上今泉心頭。

 

面面相覷,尷尬萬分。

 

小林怎麼樣也沒想到菅井這招針對自己的拖延戰術奏效的如此完美,她猶然記得昨晚對方說過的那句話,只是沒想到真的找來了麻煩。

 

“妳明天待在家就好,我會派人去保護妳。”

 

強忍著關上門的衝動,小林表面上禮貌的請站在門外的小警察進門,內心卻是想把不知在何處的菅井給千刀萬剮。

 

「原來今泉さん就是警方說要派來的人嗎?」

 

故作輕鬆的詢問著,小林知曉眼前人的內心衝擊肯定不遜色於自己,但拉回正題才是首要目的。她倒想看看菅井這次又給自己安派了什麼身份,以及面前這位單純的警察又會如何應對。

 

「我也沒想到證人是小林さん,失禮了真是不好意思。」

 

聽聞小林問話,今泉才從震驚中抽離,她打量了眼穿著居家服的小林,削減了穿西裝時的那股銳氣,那份難以形容的孤傲卻還是存在。

 

不像醫生的醫生嗎?

 

忽然地想起了自己曾經對小林的評價,現在回想,確實不像。

 

看著明顯防備著並且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的今泉,小林自在的倒了兩杯水,並遞了一杯給對方,她直覺的感受到眼前人有著一絲的不對勁。

 

「啊…謝謝。」

 

明明是個簡單動作,今泉卻因感冒的症狀而小小的脫力,接過玻璃杯時,手有些不穩的晃動了杯子。

 

將今泉的細微動作納入眼底,因為一絲的違和感導致職業病發作,小林才仔細的觀察了下對方的臉和呼吸,臉部的不自然潮紅和呼吸的不規律顯示了身體虛弱的事實。

 

「妳感冒了嗎?」

 

「沒…沒有,我只是昨天沒睡好,有點累而已。」

 

談著話,小林故意的對上今泉的眼眸,而接下來意料之中的閃避使她更加肯定了對方感冒的事實。

 

「妳應該還記得我是醫生吧?」

 

輕而易舉的抽走了攢在今泉手裡的玻璃杯,她拉住了想要向後閃躲的人,直接了當的用手探了對方的額溫,比尋常體溫還要高的溫度從對方身上傳遞過來時,她便蹙了下眉頭。

 

「額溫過高了,先去沙發坐著我去拿退燒藥跟耳溫槍。」

 

緊皺著眉頭,小林無法理解今泉所謂的職業操守,更何況這樣的狀態連最基本的自我防衛都談不上了,又遑論她人的人身安全。強制地拉著人坐到沙發上後她才起身從牆旁放置的書櫃一角拿出藥箱。

 

「好像...每次遇到妳都會無緣無故生病。」

 

被高熱燒得有點理不清言語,今泉轉頭盯著正在箱子裡找藥品的小林,毫無意義的笑了出來。

 

「笑什麼?」

 

一手拿著耳溫槍,小林將今泉的頭髮勾到耳後,語氣還算平和地問著,只是在今泉回答時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只是,單純的覺得小林さん這個醫生真的很盡責。」

 

短暫的靜默之中只有機械的嗶聲,小林看著今泉的眼眸,似是想要看出些什麼,但隨即便收回了探究的眼神。

 

只因,她知曉跟生病的人談話

 

言語毫無意義,無論真心與否。

 

將今泉安置在客房,小林沒有闔上房門,美其名曰是為了病人著想,實際上是為了防範對方亂跑的可能性。

 

這樣刻意的小動作,躺在床上的今泉自然曉得,沒有像上次那樣不滿的抱怨和掙扎,只是單純的窩在被子裡目送著小林離開的背影。

 

雖然不像醫生,卻還是很溫柔吧。

 

在疲憊和藥效襲來時,她如此的想著。

 

被香味勾起食慾進而甦醒,今泉還在掙扎著是否起床,卻被身旁碗碰撞櫃子的聲響給打斷了還迷糊的思緒。

 

立刻的睜開眼,目光觸及的並非自己所熟悉的天花板,今泉有點僵硬的轉過頭,對上的是小林的臉,些許過近的距離讓她反射性的想向後翻滾逃跑,卻礙於對方不知何時緊扣自己手的禁錮而無法好好動作。

 

「妳……」

 

「先起來吃點東西再吃藥。」

 

驚訝的話來不及說,倒是先被對方搶了發話權,小林不容置疑的態度讓今泉宛如身處醫院,但那扶著自己靠在床頭的力度卻又不像醫者那般嚴肅。

 

「這是外賣?」

 

習慣性的懷疑食物來源,除了職業病發作的可能,今泉實際上是不太相信眼前人還能做出這樣的粥。至少,她認為小林並不擁有烹飪這項技能。

 

「我煮的,張嘴。」

 

再差一點就翻了白眼,小林用湯匙輕輕攪拌了碗裡的粥體,用清冷的嗓音開了口,並遞出了盛著粥的湯匙。

 

自知理虧的今泉沒有再說話,只是順從的吃下了小林一匙匙遞來的粥,調味恰好的粥便很快的填滿了空蕩的胃。一開始,今泉其實是對味道不期待的,但出乎意料的美味卻讓她不禁對眼前人刮目相看。

 

「吃藥後再睡一下,妳應該就會好了。」

 

將碗放在床頭櫃上,小林把藥品放在今泉手上後便等待著對方吃下再遞上水,但後者看著自己一動也不動的眼神實在過於詭異,她便伸出手蓋住了那個奇怪的目光。

 

「幹…幹什麼!?」

 

發出還沙啞的嗓音,輕易的掙脫那隻微涼的手,今泉一臉驚恐的看著小林,彷彿遭遇了什麼奇怪的事一般。

 

「抓回妳的注意力而已,快吃藥。」

 

滿不在乎的回答,看著今泉嚥下藥丸小林才拿起空蕩的碗走出房門,期間都沒有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因驚嚇而還在失速的心臟讓今泉越發的搞不懂小林的想法,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考,她發覺自己腦中思考對方的事情更多了。

 

「明明不應該這麼在乎的……」

 

喃喃自語將自己埋進被窩裡,今泉只當這場感冒是一齣不切實際的夢,儘管這是現實。

 

另一頭洗好碗的小林擦乾手,路過客廳便瞥了眼沒闔上門的房間。明明很快的收回視線,腦中卻反覆播放著剛剛今泉那樣驚訝而少許通紅的臉。

 

她拿起桌上的平板打算看看資料轉移注意力,半晌,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剛剛拂過那雙眼睛的手彷彿正在發燙,小林盯著手掌愣了幾秒,才勾起了嘴角。

 

「還挺可愛的。」

 

好心情的推了下從鼻樑滑落的眼鏡,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安排也不是壞事。

 

7.

 

「需要我派人跟妳嗎?」

 

目送菅井下了車,小林搖搖頭拒絕了保護的提議後,不發一語的開走了車。

 

自然也忽略掉了菅井眼裡的擔憂。

 

回想起那段時光的回憶時總讓小林感到痛苦,但艱澀之中的甜蜜又難以忽略。

 

說到底,被太陽慣壞的自己仍無法徹底習慣黑夜。

 

「這個時間的槍擊案是不是太奇怪了?」

 

看了眼報案地點發覺就在鬧區的附近,且是鄰近下班的時刻,今泉只覺得古怪。

 

「已經被制服了嗎?辛苦了。」

 

瞥了眼被壓在地上的嫌犯,今泉更好奇旁邊人行道滴落的血跡是誰落下的,直覺讓她知曉這絕對不是已經送上救護車的另一個槍手的血。

 

順著痕跡跨越了封鎖線,仔細的觀察著眼前鋪設柏油的巷子,髒亂的擺設和明顯人為堆砌的廢棄紙箱堆,她邁出了腳步。

 

「今泉!可以走了。」

 

同事忽然的呼喊制止了她的好奇心,蹙起眉頭她又看了眼廢棄紙箱的位置,只能轉身離去。

 

警車鳴笛的聲音漸遠,巷子裡堆砌的紙箱便坍塌下來。狼狽地靠在汙穢的牆上,小林一手壓著中槍的側腹,一手撥出了電話。

 

「來接我。」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用著沒有染血的手從褲子口袋抽出菸盒,她放緩動作的咬起其中一根菸,再從被血跡染濕的西裝外套裡拿出打火機點燃。

 

真是好險。

 

邊想著,又吸了一口菸品,小林突然地笑了。

 

用還乾淨的衣袖擦去因咳嗽而湧現在嘴角的血沫,她笑著閉上了眼。

 

就這麼死去或許挺好的吧。

 

回到警局的今泉看著嫌犯的檔案和筆錄,明擺著是黑道尋仇的案子,但尋仇的對象卻是已經不在人世上的菅井,疑惑的闔上了檔案夾,正打算起身泡杯咖啡提提神,一瞬間在腦中閃過的念頭卻止住了動作。

 

放下馬克杯再次翻開了筆錄,仔細查看嫌犯所敘述的目標的形容詞。顯然地,全部都是那個無良醫生的特徵,僵硬的往後靠在椅背上,她又想到了在墓園時看起來更加消瘦的身影。

 

「果然是在那裡。」

 

不知為何顫抖的手蓋住臉龐,今泉不知是該高興菅井的案件有了線索,還是該擔憂那人的安危。

 

「喂?茜,幫我查一下小林由依的行蹤。」

 

掛斷內線電話,低頭瞥見自己的手機時,今泉愣了一下,只因,裡面還存有小林的手機號碼,而她卻失了撥通的自信。

 

窩在旋轉椅上,看著自己能倒背如流的號碼,她鎖上了手機螢幕,手指緊扣著金屬物,並將臉埋入膝間。

 

「妳最好不要有事。」

 

她喃喃自語般的祈禱。

 

突兀的電話鈴聲在清晨響起,打破了寧靜也驚擾了趴在桌上的人。

 

「喂?」

 

「今泉,我查不到小林由依的行蹤。」

 

原先還帶著睏意的今泉便被守屋的這一番話給驚醒,她睜大了還疲倦的雙眼,嘴裡卻反覆質問著“這怎麼可能”。

 

「昨天派去跟她的人都說小林憑空消失在了監視內。」

 

「最後出現的地點呢?」

 

「就在發生槍擊案的三個路口外。」

 

倉促的掛斷了電話,宛如脫線的人偶般脫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今泉思索著這其中的古怪之處,最後得出了那條她曾駐足的巷子才是真正案發現場。

 

沉默了許久,她看著因年久而有點污穢的天花板,在腦中描繪出小林與嫌犯追擊的路線,撇除了不合理的道路,最終目的地還是定在了那條小巷子。

 

但經過昨夜的晚間大雨,大部分的證據早已被雨水沖入了下水道,這時的採證也無法證明曾經在那的人是小林。況且,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現屍體的回報,今泉便更加篤定了對方被人帶走的可能性。

 

能帶走她的人只會是菅井組,但,是誰帶的人。

 

「該不會…菅井友香還活著?」

 

蹙起眉頭,她直起身翻開了前幾個禮拜關於菅井組的情報資料,細細察看確實沒有疑似或證實菅井出沒的消息。

 

再細想片刻,在墓園那天的記憶便湧現在腦海。那時,守墓人說了有人來探望,再加上自己看到的只有小林一人,便以為那人說的多人指的是加上守屋和自己的三人,現在看來,十分古怪。

 

明明只是探望片刻卻在那裡抽菸,今泉直覺的小林是在等人,但等的總不可能是守屋和自己。最後,也只剩下菅井這個選項。

 

「喂?茜,我有事要問妳。」

 

8.

 

當菅井抵達小林所給的位置時,臨近夜間的天空早已降下了大雨,在一堆潮濕的紙箱中看見染血昏迷的醫生,她並不意外,只是伸手探了探心跳確定了還活著,便把人帶上了車且吩咐了手下人清理現場。

 

「還真是讓人不省心。」

 

熟練的將紗布按壓在小林的傷口處,菅井看著處於昏迷狀態的人,嘆了口氣。

 

將小林送進急診室,菅井看了眼手錶便走出了大樓,到了相對安靜的區域才熟練的撥通了號碼。

 

「茜,幫我隱瞞小林的行蹤。」

 

「妳知道今泉是這件案子的負責人,她會推測出來的。」

 

對於守屋的擔憂,菅井自然明瞭。更何況,她也了解好友這些日子避不見面的緣由,全都是為了今泉。

 

「只要不正確說出小林最後的出沒位置就好。」

 

「菅井…妳又在打什麼算盤了?」

 

「沒什麼,只是想恢復一些事情罷了。」

 

看著仍舊灰濛的天空,菅井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被掛斷的忙音,守屋思索了下在菅井的電話之前今泉所囑咐的話語。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她還是將小林的行蹤掩去,只留下了事發五分鐘前的所在位置。

 

算是還了人情吧,她在撥通內線電話時如此想著。

 

對於今泉表示有話要問守屋自然無法推辭,而在樓梯間看見因查案而顯得憔悴的同事,她才有點於心不忍的稍稍迴避了那雙疲憊的眼。

 

「想問我什麼。」

 

「那人是不是還活著。」

 

特意的沒有說出“菅井”二字,今泉作為替代而用手指寫在了守屋的掌心,後者肯定的點頭也證實了前些時分的猜測。

 

「為什麼不在那時候告訴我。」

 

「是那位醫生叫我不要透露消息給妳。」

 

意料之外的回答,原先的猜測全都在此刻落空,今泉很是不解,但看守屋的應答沒有絲毫說謊的跡象,她也不得不信。

 

「她說什麼了?」

 

『不要讓她知道我們兩個的消息,我相信守屋小姐是個信守承諾之人。』

 

看著愣住的今泉,守屋沒有提及自己反問小林的後續,只是沉默了片刻才拍了拍眼前人的肩,離開了。

 

「真有妳的,小林由依。」

 

摻雜少許絕望的嘲諷,今泉毫無由來的笑了。

 

先行離開的守屋實際上並沒有遠去,只是靠在了門邊默默聽著樓梯間裡那人壓抑的哭聲。

 

而她其實清晰記得那時小林說話的表情,

 

因為那是充滿掙扎及隱忍的訣別。

 

『這是我最後一次瞞她了。』

 

9.

 

當刺鼻的消毒水味在嗅覺上發酵,小林便明白了自己身處何處。睜開眼適應了日光燈的光亮,轉動視線發覺沒有人的蹤影,半晌,她才調整床邊的按鈕讓自己坐起身。

 

因調整姿勢,令肌肉移動再牽扯身上的傷口作痛,她也不得不咬著牙並無視從額上流下的冷汗,只因,她不能斷定病房外是否有人正在看顧。

 

伸出手拿起了擺在床旁桌上的手機,小林先是確認了自己到底昏迷了幾天,才開始查詢最近的新聞。如她所想,槍擊案的事情被媒體斷定為私人尋仇,而這很明顯是菅井的掩蓋行為。

 

但,她清楚辦案的人是今泉,而這代表她不能在醫院待的過久。

 

突然地,外頭模糊的交談聲傳入,被打斷思緒的小林因此愣了片刻才把手機歸位和將床位復原,並在門鎖被轉開前闔上雙眼。

 

「原來長濱小姐是小林大學時的前輩,真是失禮了。」

 

「菅井小姐比我年長就不用這麼拘泥禮數了,叫我ねる就好。」

 

聽聞清晰人聲,小林把將要蹙起的眉頭隱忍下去,只怪方才沒有想查看病歷卡的念頭,現在才知道自己的主治醫師是前輩“長濱”,有些失算。

 

「那麼,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應該今明兩天就會有甦醒的跡象,我會讓看顧的護理師來密切注意。」

 

「這倒不用麻煩ねる了,我會派人來看,到時候會第一時間通知妳。」

 

「那就勞煩了。」

 

聽聞長濱的腳步聲離去,小林還是沒有睜開眼,只因菅井話裡的“派人”絕非是讓手下來看顧如此簡單。

 

突兀的撥號聲在靜謐的病房異常顯著,菅井也沒有離開此處的意思,只是坐在椅子上富有耐心的等待接通。

 

「明天讓今泉來吧,我會給妳病房號碼。」

 

當菅井說完話,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因此激動的說些什麼,音量更大了些,但,小林仍不能聽清內容,可那份模糊的嗓音她有十足的把握是守屋。

 

跟前不久開始交往的戀人通話,小林覺得十分正常,可雙方談論的內容涉及今泉,她也不能就此忽略了這通電話,只得耐心的聽著收集資訊。

 

「明日下午是最好的時機。她不會怎麼樣的,不用擔心。」

 

掛斷電話的菅井沒有想要移動的念頭,只是仔細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毫無意義的笑了下才離開了房間。而這樣莫名的舉動,對於小林是一種明示。

 

「真是狡猾的傢伙。」

 

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可也無法再次逃避

 

這場殘局,還是得由她收拾。

 

為了這起槍擊案,今泉四處打探了小林的行蹤,可所有的線索全都斷在了守屋所告訴她的那個地點上。而這麼明顯的抹除痕跡,令她知道是有心人想要攪局,但莫名的固執卻讓她不願就此放棄,只能日復一日的翻找能取得的所有資料,希望能找出些有用的資訊。

 

「今泉さん,那名住院的槍擊案嫌犯醒了,是否該去醫院問訊?」

 

「我一個人去就行,你繼續幫我查線索。」

 

刻意的孤身前去醫院,只因出發前守屋臨時給予自己的訊息。那恰巧是嫌犯所在的那間醫院的地址,但,後續的那串數字及大樓卻非嫌犯所在的地點。

 

這般明顯的提示,她便猜測到了是菅井的手法,但這之中的用意,她卻有些不敢預測。

 

只能見招拆招了,她在踏入醫院大樓前如此想著。

 

故意的等待中午的巡房時間過後才睜開眼,小林已經預估過多種今泉可能抵達的時間,而剛剛菅井故意的提示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友人這是給予了自己退讓的餘地,但她只覺得這樣的掙扎卻是多餘。

 

嘆了口氣,她還是選擇離開了病房。

 

沒有離開病房所在的樓層,小林挑選了稍微偏遠的販賣機投了幣。算好時間,她拿著剛落下機械的飲品,緩步的走到了回房路線上必經的電梯口,便看見了長濱一臉嚴肅的等著她。

 

「好久不見,長濱學姊。」

 

「妳還記得我是前輩,就不該亂跑。」

 

看著一臉虛弱的小林推著點滴緩步走來,長濱蹙著的眉頭更深了,忍不住的走過去攙扶,她才看見對方應該空閒的左手卻拿著一盒牛奶。

 

「用來討好我的?」

 

「不是給學姊的。」

 

「是誰?」

 

「站在我病房門前的警官。」

 

順著小林定格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了一名身著便服的女子站在病房門前。長濱饒有興致的觀察了下雙方有些凝固的表情,才開口打破了無謂的僵持。

 

「妳就是菅井さん所說的,來看顧小林的人吧。」

 

「請問妳是?」

 

「長濱ねる,小林由依的主治醫生。」

 

「今泉佑唯,來找嫌疑人的警察。」

 

故意的透漏出目的,今泉猜不透眼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醫生正打著什麼算盤,只得先發制人。

 

「今泉さん是警察啊,那我就更放心了。」

 

「那麼,小林就交由妳照顧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拋下兩句話,長濱將小林的手臂搭在今泉肩上後頭也不回的走了,這使得今泉陷入不想扶人也不能不做的局面。

 

「為什麼來。」

 

沒有將牛奶放在床旁桌上,躺到病床上的小林只是拿著,並目不轉睛的盯著坐在訪客椅上的的今泉。

 

「守屋,不,應該說是菅井給的訊息。」

 

聽聞今泉的回答,小林只是無力的笑了下,便收回了那份笑意。

 

「笑什麼?」

 

「沒事,所以妳是來質問我的?」

 

「我只是來搞清楚一些事情而已。」

 

看著前些時分更加虛弱的人,今泉放在口袋的手不自覺的攢緊,她咬了咬牙,還是以稍微溫和的語氣開口。

 

「妳想知道什麼。」

 

「過去的那幾年,妳是真情還是假意。」

 

稍微頓了下,小林終是知道了今泉此行的真正目的,她也因此更加的鎮定。

 

「是真的。」

 

「騙子。」

 

「我沒…」

 

「既然不是欺騙,為什麼要瞞著我妳的身份!」

 

注視著今泉激動的站起身,小林將在舌尖的話語吞下,只是靜靜的看著眼眶漸紅的人,毫無辯解。

 

「說啊!為什麼騙我?」

 

「妳想要我說出什麼答案,ずみ。」

 

過了半晌,小林才開口,沙啞的嗓音透著虛弱的事實,但摻雜其中的無可奈何卻不難感受到。

 

「在來之前,妳應該查過我的底細了,也知道我沒有任何的案底,而我也確實是菅井的私人醫生,那麼,妳到底想知道什麼。」

 

「前年雨夜,倒在警局前奄奄一息的通緝犯,是不是妳做的。」

 

今泉還記得那時自己因為犯人掙脫而受了傷,而那名通緝犯在脫逃三天後便被值班員警發現倒在警局大樓前,渾身是血呼吸微弱。

 

「是我做的。」

 

「為什麼這麼做,妳知道…」

 

「因為妳受傷了。」

 

打斷了今泉的質問,小林勾起了嘴角毫無悔恨的說著,她知曉警方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將自己定罪,同時地,也相信眼前人不會去告發真相。

 

「這樣的回答,妳還滿意嗎?ずみ。」

 

「為什麼這麼草率的做了這一切,這根本不合理!」

 

聽聞事實,今泉不敢置信的看著仍笑著的小林,只因她所知的對方不是這麼輕率的性格,也不會這麼簡單的就坦白一切。

 

「這很簡單,ずみ。」

 

「只因我無可救藥的愛上妳。」

 

正因殘留著情意

 

才以身拼湊殘局。

 

The End

 

小番外

 

看著以半坐臥姿在病床上喝著牛奶的小林,菅井沒有太大的反應,只不過預想的情況卻沒有如實發生,她倒是有些疑惑。

 

「妳讓今泉小姐走了?」

 

「嗯」

 

「為何不挽留她?」

 

「該說的都說了,而挽留的事我現在可做不到。」

 

因為尊重小林的決定,菅井自然沒有任何緣由插手對方與今泉的事,只不過這件事的後續倒是令她十分的好奇。

 

然而自從那日直到小林出院,今泉便沒有再來過小林的病房。

 

「真的分手了?」

 

「沒有。」

 

辦理好手續,小林隨著菅井上了車。對於友人的發問,她也是坦然的回答,只是在說出沒有二字的時候收回了看向窗外景色的視線。

 

「只是重新開始而已。」

 

閉上眼睛,靜靜聽著電臺所播放的關於秋日主題的音樂,小林想起出院前幾天長濱跟自己的談話。

 

『跟警察小姐吵架了?』

 

『不算是。』

 

『那就是妳單方面被討厭了?』

 

長濱會說出故意刺激自己的話語,小林自然知曉,但她卻沒有了想要跟人辯解的心思,只是沉默的看著對方。

 

『妳這些年活的還真是厲害。』

 

『什麼意思?』

 

『是指以前明明是個處處封閉自我的人,現在居然還會與她人交心。』

 

嘆了一口氣,長濱看著仍發愣看著自己的小林,忍不住的笑了下才接著開口。

 

『明明身體還沒有到破破爛爛的程度,就因為自己死要面子而避不見面這麼久。小林由依,妳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好好思考吧,我先走了。』

 

看著長濱留下這句話,小林捕捉到了對方眼眸裡一閃而過的惋惜。沒有開口的目送了人離開,她察覺到對方的實際情況並不如表面上那般灑脫。

 

而自己,仍有著前進的餘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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